「哦，这大概是我这三十年来看到过最奇怪的漏洞了」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如果连约翰也这样说的话，那看来希文特这次的问题很难解决

「这个工作用AI很明显是以前的以前产物了，这个版本的系统早就停止更新了」

穿着脏兮兮白大褂，戴着防毒面具的奇怪医生坐在昏暗的柜台后面冲着我摆了摆手

「说实话，这个漏洞我也没办法解决」 

「啊？」 

他用手指抽比了一个叉号，打断了我的疑问

「它并没有什么停止工作之类的迹象，那么就说明他并不是『身体』上的疾病」

满是裂痕的太空用玻璃后伸出一只近乎干瘪的白手套，把希文特的硬接触盘交还给了我

「老话说的好：心病药要以心药治，如果你因为这个想要再给它装载一个情感模块，那就等下次预约吧，慢走不送」 

在最后留给了我一个心形的手势后，古老的推拉店门缓缓打开，一肚子疑问的我只得紧紧握着硬接触盘，蹒跚的走出了店里

天光依旧大亮——我请了整一天的假，打算看着希文特修好，可结果不尽人意

估计去其他的AI医生那也是差不多的结果——我毕竟是约翰的老主顾，他还不至于诓骗我 

旧街的狭窄街道上安静得吓人，或如奇峰怪石，或如地衣走蛇一般的霓虹灯依旧闪亮着。但毫无疑问的，他们的光芒无法与太阳相比，最后被掩埋，无人注意。唯一能知道他们依旧存在的，或许就剩下了缓缓跳动的能源计费器。

我摩挲着希文特的硬接触盘，犹豫良久，还是下定决心，把它插连进读取投影仪里

『你好，威斯顿』

熟悉的系统合成音让我的内心平和了许多。

无论如何，它还是希文特

「呃，嗯，希文特……」   

我不由得再次抱歉的审视了它：西服领带，黑色手套，皮靴，眼镜，以及看着平平无奇的中性样貌。一切似乎都与以前一般无二。

「你能……告诉我你的编码吗」

『哦，是的，7903，威斯特先生』

我的心更加平稳了一些

这简直就是再说昨天的一切就是一场疲惫的梦而已

我或许有些过于急躁，过于杞人忧天了

「那你跟我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我爱你』

看来，我无法认真的欺骗自己。

昨天 并不是一场梦，而是未卜的先知，上帝的警示，十灾的第一，龙王的戏约，耶和华的遗言。

「哦……天哪……」

我不得已将它重新关机，让自我冷静一会。

因为今天请了一天的假，我无处可去，只得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家里。

从约翰的店跨越三条街道，找到最霉的一扇门进入，努力的从阴暗潮湿的楼梯间中爬上去，就到了我的房间。

进入门，映入眼帘的陈设极其简单：一桌二椅，木板床，木制的大柜子，落地台摆时钟，一个老旧的显像管电视。左转是落灰已久的厨房，右转是一个只有马桶的厕所。

这就是我可以放心的用一扇不加锁的木门的底气。

跟那些现在动辄把意识传输到第三个世界的科技相比，我的家装风格似乎更接近于甚至三千多年前的单身白领，不过这的的确确是我的现实。只要社会形态依旧存在，人只会愈来愈穷——无非是精神还是物质的区别而已。

进步就像潘洛斯阶梯一样：前进，循环。

我脱掉外套，整齐的叠放在椅子上，接着就抱着读取投影仪躺在了床上。

我把希文特的读取投影仪举了起来，同样借着昏黄的灯光观察着它：浅淡的斑痕， 发黄的橡胶抓握处，还有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硬接触盘。

看着这样的它，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张干枯，布满褶皱的枯树皮。

岁月用刀在每一样东西上刻画出了一道道的年轮痕迹。我从当年的意识清明直至如今的欲望空壳被剥去了太多。但希文特，它还是如我见到它的时候一般无异，从未改变。这或许是在告诉我，它并不是世间之物，连岁月也拿它无可奈何

我又一次把它放在了床上，打开了平面投影

有些发黄的天花板上，熟悉的身影再度浮现

我的眼睛瞬间模糊了一下

『你好，威斯顿』 

「……哦，嗯，你好，希文特」 

我抚摸着投影仪，天花板上的影像被手指反复的遮住

「希文特」 

『我在』 

我思量万千，挣扎着将它的投影口彻底遮盖，另一只手也遵从大脑莫名其妙的指令，把眼睛蒙了起来

世界一片漆黑

「你说，我们的关系是什么？」 

『我爱你』 

我的心脏猛然抽动了一下

「呃，你为什么……爱我呢？」  

「我爱你』

就像是一块石头砸中了我的红包，使得眼前黑暗中炸出许多五颜六色的火花

「你……希望这样？」

『我爱你』 

我的泪水终于决堤，一股脑的冒了出来

充满盐分的水珠从干涸许久的源头凭空出现，奋力的挤出来，再通过布满整张老人皮的皱纹润湿了整张脸。

他们顺着自我的意愿，打湿了廉价的白色床单

哽咽

泣不成声 

「希……希文特」 

『我在，怎么了？』 

我把手的禁锢解除，释放了光明，用力的揉搓起了那张衰老的不成样子的脸皮。

「我，也爱你。」 

『……』 

透过泪水折射进玻璃体中的光晕，我清晰的看见了希文特忽然停住了的样子

台摆拨动着齿轮，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或许客观上它发出了一次声响仅仅代表着一秒的短暂过程，但实际上，我脑海中爆发出的是响彻亘古八荒的巨大的悠久的音鸣，足以震颤我一个世纪。

一秒，二秒，三秒……

一百年，二百年，三百年……

终于，我大抵是守望了沧海直至苍田，才聆听到得到了最后的解脱

「我爱你」